第6章

是夜,曹操拒絕了陳叢月下溜鳥的恐怖提議,重新替女婿安排好住房。

哼著小調,一路甩袖跳跑著回了內宅,臉上哪見半分醉意。

推門。

屋中燭火未熄,丁氏藉著光做些女紅。

聽曹操推門,也不抬頭,淡淡問道:“如何,那罪徒打發出府了?”

潮哥的臉就像六月的天,說變就變。

上一秒還是陽春三月,下一秒立馬收斂了笑容,脫了鞋往榻上一倒,長籲短歎不止。

丁氏聞聲,放下手中針線,過來推搡一把。

“孟德與何人飲酒?”

“夫人....唉....”

丁氏聽得火大,伸手在其腰上軟肉狠狠擰了一把。

“有話直說,吞吞吐吐作甚!”

曹操捂著腰翻坐起來,一臉嚴肅道:“夫人,此事怕是不成了。”

“孟德,非是妾身不許你庇護義士,隻是洛陽這番光景,咱自家都顧不過來,你到底明不明白啊!”

“夫人,夫人!”曹操按住丁氏雙肩,輕聲道:“這人,咱家還真就非庇護不可。”

“這是為何?”

曹操做賊般地開門觀望一番,確定四下無人重新折返回來。

輕聲道:“容兒與他,與他....唉....這可叫我怎麼開口啊!”

“什麼!!!”丁氏麵露驚恐之色,連連後退,碰到桌案纔回過神來。

白天曹容那副樣子她本就起了疑心,此刻丈夫又是這般。

除了二人暗通款曲、珠胎暗結之外,丁氏根本想不出來彆的事。

曹操上前扶穩丁氏:“夫人!你小點聲,事已至此,你便是打死二人也於事無補啊。”

“還不是你教的好女兒!平日裡妾身但要管教,你便死命護著。曹孟德,此事賴你,賴你!!”

丁氏氣得頭暈目眩,揮動粉拳使勁在曹操胸膛上捶打,兩行清淚早已鋪滿麵頰。

“賴我,賴我,夫人切莫氣壞了身子。回頭我就將那小子打殺了,也好給夫人出口惡氣,隻是容兒....唉....”

微弱的燭光打在臉上忽明忽暗。

良久的沉默過後,丁氏薄唇微動:“罷了。”

兩個字,彷彿耗儘了全身的力氣,說完便栽倒曹操懷中,痛苦的閉上了眼睛。

成了!

曹操翻手握住丁氏柔荑。

“夫人勿憂,為夫已有計較,對外隻稱兩家早有婚約。納采、問名、納吉省了,隻是此子家道中落,納征之事勞煩夫人暗托心腹打點,萬萬不可走漏了訊息。記著要快,萬一容兒顯懷....”

丁氏此刻想吃人的心都有了。

丈母孃給女婿準備彩禮!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荒誕的事嗎?

可她怕,怕曹容顯懷為世人恥笑,更怕行事過激逼死了女兒。

曹操自知無禮,連忙安慰道:“那小子姓陳名叢,字子寧。是曲逆侯的第十九世玄孫。文章華美不輸後漢班固,弓馬嫻熟猶蓋楚漢項籍,容兒許予他,也不算下嫁。”

丁氏倒是不哭了,一臉狐疑地看向曹操。

班固,史學大家,經世之才,與張衡、揚雄、司馬相如並稱漢賦四大家。

項羽,鼎鼎大名的西楚霸王,世人儘稱:羽之神勇千古無二!

她是不信,隨便一個罪徒便能與這些先賢豪雄並列。

“果真?”

曹操臉不紅,氣不喘道:“女兒是何性子夫人當真不知?若非世間一等風流人物,如何惹得她舍下女兒家矜持,以此法逼迫你我就範?你當那小子因何獲罪,作賦嘲弄當朝太師!夫人試想,連董卓都捨不得殺他隻是令人剃去頭髮,是何等人物!”

丁氏心裡信了三分:“文章華美不輸班固妾身暫且信了,但這弓馬嫻熟猶蓋楚漢項籍你如何解釋?”

“信了便好。”

“啊?”

曹操撒開丁氏重新倒在榻上,一個囫圇卷著被子背過身去。

“你若不信,明日打開府庫自看,兩處石獅均移其位。有足印壓痕為證。”

丁氏死死掩住嘴才未驚撥出聲,呆坐地麵良久纔想起曹操。

輕杵曹操後背,輕喚:“孟德。”

“去去去。”

“夫君,是妾身錯了。”

曹操再翻身回來,冷臉看向丁氏:“錯哪了?”

“你在外費心,妾身竟生疑心,實屬不該。”

曹操哈哈一笑捲過丁氏,自是一夜好夢不提。

.......

.......

翌日清晨,天還未透亮。

曹容早早洗漱完畢,拎上後廚準備好的小食。

一出門,就看到親爹曹操冷著一張臭臉坐在院裡飲茶。

蹦蹦跳跳迎了過去:“爹爹,你怎麼來了,見過那人了嗎?”

“你先下去。”曹操抬眼打發了旁邊知畫。

呷口茶湯,悠然呸出幾根茶葉,開口道:“見過了。”

曹容眼睛透亮:“如何?”

“文章華美不輸後漢班固,弓馬嫻熟猶蓋楚漢項籍。”

“真的?果然!”

曹容巧笑兩聲,提著食盒就要去見情郎。

“回來!”

“啊?”曹容不解。

“若你阿孃問起,你便如此知會,再言早有私情,懂了嗎?”

曹容大駭:“爹爹,可女兒還不知他姓名。”

曹操冷笑一聲:“不知姓名便親手刻得青青子衿?”

“哎呀!他是上天賜給女兒的夫婿啦!”

“哦?”曹操來了興致:“詳細說說。”

“前日女兒出門踏青,對洛水許願得一如意郎君,忽見水中浪頭翻湧。”

曹容眼睛愈發明亮,伸手比劃一下:“然後,他就憑空出現,正掉在女兒腳邊!而且與女兒許願內容分毫不差,身形偉岸、英武不凡。您說,他是不是上天賜予女兒的如意郎君?”

曹操興致來得快,去得更快。

自動過濾出重要資訊:救人、見色起意、藏進柴房。

跟他猜測的過程大差不差。

其他的什麼洛水許願、浪頭翻湧、憑空出現,一律歸為見色起意的藉口。

念她獻將有功,曹操倒是懶得計較。不然高低罵她兩句‘愚蠢’。

就這還他曹操的女兒呢,怎麼能把情郎藏柴房!

生怕旁人看不到?

還不如直接丟閨房裡生米煮成熟飯!

平白惹了多少波折出來。

“爹爹不信?”

“信,為何不信。”

“爹爹分明不信!”

曹操來了脾氣:“那你說,何人為證?”

曹容氣鼓鼓地道:“誰會當眾許那種願啊!自是無人看到的。”

“好叫你知曉,你那夫婿喚作陳叢,字子寧,是曲逆侯的第十九世玄孫。兩家早有婚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