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林莊的山

所謂秦,指的是中國陝西秦嶺北麓渭河沖積平原,又稱關中盆地,其北部為陝北黃土高原,向南則是陝南山地、秦巴山脈,號稱“八百裡秦川”。

曾幾何時,在飛機的擋窗上看到秦嶺的部分地貌,秦嶺與印象中的一條山梁完全相反,它不是一道道高梁,而是成片成片的溝壑遍佈的山溝、突兀坑窪的山頂構成的地圖,幾分像是年長者臉上的褶皺,擁堵在一起;山間的河流如同年長者臉上的汗水,從褶皺中間緩緩爬過。

山間錯落相間的村莊如同火柴盒一般,與浩瀚的秦嶺相比較,渺小的不值一提;行走的車子,如同螞蟻搬家,交流資訊要用觸角來碰觸;林莊也僅僅是黃土高原的一小盒火柴盒,永遠渺小的不值一提。

但在很多出門在外的遊子腦海裡,它卻如同鮮活的心臟,仔細感觸,可以觸摸見林莊的脈搏;也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忘卻;如同一杯窖藏的美酒,時間越久越醇香,仔細品味,更是能品嚐到林莊撲麵而來的黃土氣息;如同一聲晨鐘暮鼓,仔細聆聽,常伴於耳邊;又如同身後的高山,偉岸的身軀成為最堅實的臂膀。

林莊有著它不可替代的音容相貌,有著它不可磨滅的童年記憶,有著活著或死去的林莊人。

林莊成為內心深處酸甜苦辣的烙印、情緒深處喜怒哀樂的根源。

“天地之間,其猶橐龠與?

虛而不屈,動而愈出。”

正好闡述了這個道理。

新縣處於陝西以南、秦嶺以東的渭北地區,而廟前鎮位於新縣縣城以南,被稱為新縣的“南大門”,簡稱縣南地區。

林莊地處廟前鎮以東至西五裡的地方。

新縣地貌特征處於陝北高原與關中平原的過渡地帶,有黃土高原的地貌特征,同樣也有關中平原的一望無垠。

在新縣以南幾公裡處,有處橫穿而過的溝,波瀾壯闊的氣勢將新縣黃土高原固有的特征發揮到極致。

溝上是一條高97米,深百餘米的大橋,一橋飛架南北,天塹變通途。

這座橋在新縣的南邊,被新縣人稱為“新南橋”,橋底的深溝被稱為“新南溝”。

橋的兩端是條斜穀,馬路中間平緩,兩旁土山高聳。

從廟前鎮前往新縣,這座橋是必經之路。

臨近橋時,屬於下坡路段,車速下降,人的內心也跟隨著下坡沉到穀底,對那座神秘的橋充滿期待感。

橋的北方連接著縣城,縣城是小時候記憶裡最繁華的地方,與集市型的廟前鎮形成鮮明的對比,儘管廟前鎮也有人多的時候,但屬於每逢農曆一號及七號的趕集,集市熱鬨,僅此而己。

新縣就不一樣,它至始至終都是繁華的,這裡有永遠哼唱著陳星歌曲的舞廳,有炸的酥黃的油條、包裹著糖汁的油糕,也有看不完的人群及五顏六色的嶄新衣裳。

列車從橋上緩慢通過,橋兩邊的風景若隱若現,而遠處的新縣,彷彿就是那遙不可及的未來,一切都充滿美好,通過橋之後,這一切都變得觸手可得。

從車窗的玻璃朝外望去,近處的霧氣籠罩,遠處的山脈躲藏在霧裡此起彼伏,至始至終都認為,冇有溝壑遍佈的黃土高原,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黃土高原,溝壑遍佈帶來的是深刻的滄桑感。

黃土高原的形成屬於千百年的雨水沖刷,黃河改道而成。

在溝兩側的黃土高原上,不但色彩單調,而且缺少旺盛的生命,黃土、風沙給人枯燥、寂寞之感。

千百年的雨水就像一把利刃,把土地劃傷得支離破碎,黃土高原的人們,就像被社會遺忘的角落。

但他們卻默默無聞的生存在這塊土地,生老病死,蓋房娶妻,繁衍生息。

童年時代對山的理解,始終停留在一個錯誤的觀念,雨過天晴的下午,站在村外向遠方望去,如同一個倒扣的鍋,以西地勢偏高的地方與天相接,以為是山頂。

以北地勢偏高的地方同樣與天相接,以為是山頂,那時遙遠望去,可以看見一個塔樹立在山頂,後來得知為“紅塔”。

往西或者是往東是看不見這種奇怪的地勢,新縣整體地勢西北部偏高,東南部偏低。

又得知北部的地勢名為十八坎,名“紅山”,聽村裡的老人談起,該山在解放前發生過國共兩黨之間的戰爭,現藏於縣誌。

仰望蒼穹,再去望眼前的這片溝壑萬千的山川地貌,瞬間便會覺得林莊的村民就像黃土高原上的寄生蟲,從“哇哇”墜地的那一刻起,就與土地掛上勾,首到最後的半埋黃土掩身,立一石碑,墓地雜草叢生,又迴歸到土地的一捧土。

而農村的孩子,更是如此,很小的時候便在土地裡打滾,跟土地接觸的機會更多。

在土炕上打滾,雨後玩泥巴,爬在沙堆上碼磚塊,用土塊從小學字,甚至在田野裡用土塊擦屁股,吃喝玩樂,離不開一個“土”字,很多農村孩子,從小很可能還需要從事體力勞動,這種體力勞動又離不開土地。

林莊的土地就像一床棉被,承載了太多的喜怒哀樂、悲歡離合。

而漫無邊際的溝壑間,蒼涼寂寥的氣息傳來一聲秦腔,這種悲涼的感覺,瞬間便會爬上心頭。

原生態的秦腔就像土地的靈魂,從天地間自然流露出來。

十幾年前黃土高原的貧苦是這個時代的群體很難想象的,人是種抱著念頭生存的物種,也就是時時得有個盼頭,這種盼頭有時就是吃飽飯,能找個女人結婚。

而黃土地卻誕生了年代己久的單身漢老頭,麵對苦難,便會有一種求變通的呐喊。

於是,秦腔便誕生在這溝壑天地間。

記憶中的村子巷道是冇有鋪的,一到晴天,西處塵土飛揚,偶爾還會颳起一陣土捲風,卻冇有龍,據有人講,靠唾沫能治住這種土捲風。

一到下雨天,巷道裡的積水便如洪水一般久久不能退去。

記憶中的鞋子總是灌滿了雨水,躲在屋簷底下,脫下鞋子,可以擰出一道道的水流,雨水在鞋子裡發出吧唧吧唧的響聲,一下午的浸泡,晚上脫了鞋子,就看見浸得發白的腳趾。

村子的整體佈局劃分爲三條巷道,三條巷道東西朝向,住戶均采用了北邊住戶坐北朝南、南邊住戶坐南向北的佈局,住戶的門坡與巷道相連接,於是便有了村裡人“斜對門、正對門”的說法。

三條巷道由兩條過道貫穿,一條過道靠近西邊的村界,暫且將這條過道命名為西過道,另一條通道靠近西邊的村界,就將第二條過道命名為東過道。

根據年長者的口述,三條巷道的建立順序依次為北巷最老,村子的起源,隻有老巷一條巷道而己。

依次發展了中巷,接著是南巷。

首到九十年代初期,依然隻有這三條巷道。

經過數十年的發展,在西過道以西,也形成了住戶。

以西過道為界,西邊的部分為後來新建住戶,將這部分的住戶統一統一命名為新南巷、新中巷、新北巷。

首至現在,村子被劃分了六大塊地盤,北巷、中巷、南巷,新北巷,新中巷,新南巷。